长安正走着呢,半片凉滑的锦袖忽然就落在了她的颊侧,她下意识地侧过脸一瞧,却是陈若霖正伸手帮她挡着道旁一根离她头顶至少还有半尺距离的花枝。
见她看来,他碧蓝色的眼眸漾出晴空深海般的波光,左颊月牙儿若隐若现,用因刻意压低而愈发显得磁性的嗓音道:“小心。”
看着眼前那张将中西合璧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的漂亮脸蛋,长安忽的感到有些牙疼。真是人精不可怕,就怕人精貌如花,而且这个人精貌似还很放得下身段讨好人。
察觉自己压抑已久的劣根性被他勾得在骨子里蠢蠢欲动,长安谨慎地后退一步,让他道:“你先请吧。”
大约知道自己笑起来又好看又极具魅惑力,陈若霖丝毫不介意时刻向她展现自己的优势,笑着道:“好啊。”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前行,走了没一会儿,一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脚步匆匆地带着一名仆役与方才去报信的那名兵甲迎面而来,见了陈若霖,忙上来打招呼道:“红爷,久未相见,一向可好?”
“劳馆主挂心,我一切都好,不过你这里倒似有些不好,怎的这般冷清?”陈若霖问。
中年男子叹气道:“还不是因为长安那个太监来了,听闻他虽是无根之人,却爱往这等花街柳巷来,稍有些身份地位的,哪还敢在此逗留?早退避三舍了。说到这个,红爷您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
陈若霖道:“实不相瞒,我是奉家父之命,前来迎接这位要去福州巡查盐道的巡盐使的。”
中年男子目瞪口呆,道:“迎接?这不是引狼入室么?”
陈若霖笑着回身看了眼长安,别有所指道:“这福州她横竖是要去的,引狼入室,也总比被她破门而入的好。”
他身形高大,将跟在他后面的长安遮了个严严实实,这一侧身,中年男子才看到他身后还站着一人,当即眉头一皱,疑虑地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心肝。”陈若霖接话。
中年男子:“……”
长安:“……”
“比心腹更重要一些的人,姓九,馆主称她小九便可。”在中年男子的实力懵逼与长安的死亡凝视中,陈若霖忍俊不禁地将话补充完整。
姓九?你才姓九!你一户口本的小九!长安好久不曾尝过这等憋屈滋味,为大局计又不便发作,真是憋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哦,九公子。”中年男子彬彬有礼地向长安拱了拱手,长安回了礼,他这才对陈若霖笑道:“红爷对爱重人才的比喻,还真是别出心裁。”
“独具匠心者,为人处事自然能不落窠臼。”陈若霖自负挺直脊背,仗着身高出众一副鹤立鸡群睥睨众生的模样。
此番长安倒是没被他这自恋模样给恶心到,而是隐约意识到,这个陈若霖与她见面至今,一言一行仿佛都向她透露着一个信息,那就是——他知道她是女人。
若这不是她的错觉,那么之前与她素未谋面的他到底是从什么渠道知道这一点的?
他是与慕容怀瑾有涉,还是与慕容怀瑾上头的那个人有关?抑或,是圆圆告诉他的?她虽从未在圆圆面前承认过自己是女人,但以圆圆的聪慧,有所猜测也不奇怪。
中年男子自然对陈若霖又是一番恭维,陈若霖见长安眼睫微垂目光沉凝,显然思绪已不在此,便问中年男子:“周兄在吗?”
他没有指名道姓,中年男子却似知道他说的是谁,立即道:“在,红爷此番来此,是为见他?”
陈若霖颔首。
“世子……”中年男子刚说了两个字,猛然想起长安在场,急忙打住话头有些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陈若霖道:“无妨。”
中年男子这才松了口气,道:“周爷在丽华轩,我这便带红爷过去。”
“不必了,那傅瑜得罪了我,被我杀了,尸体还在码头那边,馆主自去处理一下吧。”陈若霖语气轻飘飘的,仿佛码头那边刚被他杀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犬。
中年男子忙道:“他自己不长眼,差点坏了我百花洲的生意,倒是劳烦红爷替我清理门户了。尸体交给下人去处理便可,红爷这边请。”他恭敬地伸手让陈若霖。
长安跟着中年男子与陈若霖来到大片建筑群后面、藏于小岛花木深处的一座华轩前,中年男子停下脚步,对陈若霖道:“周爷就在上头,红爷您自己上去吧。”
“有劳馆主。”陈若霖态度并不如何热络,礼仪却周全。
轩前站着两名侍卫,见陈若霖一行来了,早有一人跑进去禀报,接着楼上的窗口处便出现了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三十多岁的男子,探着头对陈若霖道:“三日老弟,你来得正好,我正无聊,快些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