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内心事重重的谢雍问外头赶车的车夫:“谁拦车?”
车夫道:“老爷,是尹姑爷。”
谢雍撩开窗帘一看,果是尹衡撑着伞站在外头向他行礼,道:“岳父大人,昨天小婿去朋友家里吊唁,夤夜方回,听父亲说岳父大人曾派人来找过小婿,不知所为何事?”
谢雍道:“上车来说。”
尹衡收了伞钻进马车,谢雍谓车夫道:“慢些行。”
车夫应了,谢雍这才对尹衡道:“那个长安,让我帮他打听宫城附近的宅子售价几何,说是要在外头置一间两进的宅子。我听他那语气,莫不是要我送间宅子给他?若是别处,这两进的宅子倒是不难弄,可宫城附近寸土寸金,那不是有银子就能办到的事啊。”
尹衡闻言,思虑片刻,展眉道:“岳父大人,此乃和他连成一体的好机会啊。”
谢雍疑虑:“此话怎讲?”
尹衡倾过身来低声道:“宫城附近的宅子固然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可您身为司隶校尉,您手里不也有银子不能衡量价值的东西么?您可以拿它们去换呐。”
谢雍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摇头道:“这绝不可行,这是以权谋私渎职枉法,万一被人揭发,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宅子又不是您自己住,只要您能拿下宅子并让长安收下它,那在旁人眼中,您和他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旁人即便想动您,不得掂量掂量他的斤两么?”尹衡道,“只不过,不知这长安是否真的如传言中那般深得陛下之心。”
谢雍道:“这一点毋庸置疑,陛下亲书内卫司的牌匾,我只能将它挂在司隶部的外头,这挂的时间一长,司隶部在外人眼中,也就等同于内卫司了。昨天他第一天上任,陛下又是赐膳又是赐药,这不是生怕旁人因他是太监身份而轻视他,帮着他在政事院树立威信么。”
尹衡听得双眼发光,道:“既如此,您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他让您打听价钱,您不妨先透些口风给他,他若知道这宫城附近的宅子不是有银子就能买着的,还是坚持要买,您再提议帮他想想办法,他若同意,此事八成就可行了。”
周婕妤
长安来到内卫司自己的书房里,还未来得及解下披风,窗前传来轻扣声。
她过去打开窗户一看,是钟羡站在外头。
钟羡看到她身上的披风便是一怔,后见她眼底泛青一脸憔悴,以为是昨夜醉酒没能休息好的缘故,便将披风之事丢至一旁,歉然道:“昨天真是抱歉,若早知我爹会来找你,我会劝阻他的。”
长安笑道:“还好你没劝阻,昨天临走钟太尉可是给了我一万两银票,省点用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钟羡看着她眼中明亮的笑意,道:“很少见有什么事能让你如此高兴。”
“那当然,”长安毫不避忌道“银子是这世上第二能让我感觉自己有立身之本的东西。”
钟羡没问她第一是什么,因为毋庸置疑,一定是权力。
他伸手,从窗外递进来一个盒子。
长安接过,抬眸问他:“这什么?”
“看你血气不足,吃点阿胶或许能好些。”钟羡道。
钟府阿胶的威力长安是领教过的,想当初可是能补得她鼻血直流。对此长安自然是欣然接受,当即打开盒子拿出一片掺了芝麻红枣核桃的阿胶薄片,一边咬一边问钟羡:“对了,昨晚钟太尉说有件事要问我,是什么事?”
钟羡迟疑了一下,想起自己答应父亲要亲自来跟她说这件事,遂直言道:“在我娘让人带给我的食物中下毒的人,是王进宝。”
长安一愣,脑海中回想起那孤苦支伶的男人,直觉地否认:“这不可能。”
“是真的,府中已经彻底排查过了,他嫌疑最大,而且那件事发生不久,他就消失了。”钟羡道。
长安怀疑了一瞬,猛然想起罗泰身上那股檀香味,心中不由一凛。她能想到罗泰与莲溪寺有关,却不曾想过王进宝在莲溪寺会出事。
“那个王进宝长什么模样?”她问钟羡。
钟羡已有好久不曾见过那王进宝,也记不大清了,便大概描述了一下那人的外貌。长安其实也记不清那王进宝的相貌了,只记得他前排上面的牙齿有一颗豁牙,问钟羡,钟羡说他见到的王进宝并不豁牙,长安便知进了钟府的王进宝八成是假的,而真正的王进宝……下场不难预料。
她垂下眼睫,心中也不知是愤怒更多一些还是难过更多一些,只低声对钟羡道:“我知道了,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钟羡见状,想安慰她两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时身后忽传来尹衡的声音:“钟兄。”
钟羡转身,见是尹衡与谢雍一道过来,先按着官职高低向谢雍行了礼,这才回了声:“尹兄。”
他和尹衡是同科进士,原本就是相熟的,尹衡又是左右逢源的人,自然是和谁都能相处得当。和钟羡打完招呼之后,他看到了窗里的长安,于是又上来与长安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