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雨水仿佛比往年都要稠厚一些,晌午过后,头顶积霾,将原本粹亮的日光一寸寸侵吞掩埋,化作团团的絮云沉甸甸地堆在偏空。
这压摧之势不知维系了多久,晴天朗地间毫无征兆地劈下一通春雷,终于将积蓄已久的雨丝簌簌催下。
春晚楼的窗牖本呈半开之态,现下风斜雨密,自然不可能继续敞着,占摇光就上前去将其一一掩上。
但这场雨势实在迅疾,饶是他手脚利落,仍是不妨被斜渺进来的雨雾浇湿。少年整个人濛上一层潮潮的雨毛子,眼睫一颤就是一阵凉意。
庭中凉雨澎湃,冲得枝叶蔫蔫,兼有几起雷闷在了深昼当中。
舒芙蜷在榻上看书,天光一时压暗下来,就叫她有些难以辨字。她用指尖压了压干涩的眼角,再一错目,就见占摇光立在榻前
他低声询道:“外面好像打雷了……白天的雷你怕不怕?”
舒芙一怔,缓缓摇了摇头。
占摇光“哦”一声,蹬掉软履,与她并肩坐在榻上,将微凉的手在衣上摩热了,才伸过去拈起了她腰间长长坠在榻上的纱带。
“这种天色的时辰,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南疆叫什么?”
少年低着头,视线不去看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重复把她腰带缠在自己指尖又松开的动作。
“不知道。”舒芙诚实道。
“叫‘鸡上笼’,就是说散养的禽物归笼的时间。每到了这时候,我祖母都不再许我和堂姊看书了,”他话到这里,突然抬起脸,目中漾着一片隐约的流光,“这种天色里看书,很伤眼的。”
他虽没有明说,却在用每处肢体暗示她——“别看书了,理理我吧”。
舒芙忽而笑了,鲜衣明眸,在一片濛淡光影中尤其瞩目。
少年几乎看呆,脸廓慢慢红了。
他想,他能跟这样一位女郎共枕、还能得她分毫的垂青,真是上天眷顾。
“那便不看书了,我教你下棋好不好?”舒芙道。
占摇光眨了下眼,倒也没拒绝她。
舒芙便将书册合上,掷到了地屏上的提梁竹编篓当中,又支起身子寻出棋盘和黑白二色棋子,一一列置在案上。
一切准备工序做好过后,占摇光突然从身后把舒芙完全拢在怀中,将下颌抵在她肩上,启声问:“已经好了么?我们要怎么开始?”
舒芙被这突如其来的清冽气息团团裹住,颇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悄悄挣了下手腕。
没挣动。
“胐胐,”舒芙面皮滚热,小声道,“你不能这样抱着我,下棋叫‘对弈’,你应当坐在我对面。”
“为什么非要对立而坐?那样离你太远了,我不想。而且我手长,坐在这边一样够得到棋子。”
舒芙:“……旁人都是这么做的,这是规矩。”
少年继续将她的腰带缠在指尖绕捻,语气漫不经心:“旁人都做的事就一定都对么?我就不跟他们一样。”
舒芙怔了下,脑中似有什么东西要拨云分雾,巍巍地发出芽来。
她到底没说出反驳的话。
窗外春雨如绸,声声琳琅阵阵敲檐,舒芙将一笥黑棋递到占摇光手里,指尖在盘上点画,细声与他讲解:
“棋盘上纵横各有十九路,交错则得三百六十一个点位,落子需落于诸点位上。而与点位相通之点位则成为‘气’,倘若一粒棋子周遭的‘气’全被塞住了,这粒便成了死棋,亦可被取出棋盘……你听懂了么?”
舒芙本想侧眼去瞧瞧他,却不料少年整个人与她贴得那样近,她一仰脸,几乎要将脸蛋贴着他殷红的唇角擦过去。
于是她吓得立马端正了身体,继续道:“不懂也没关系,万事唯有亲历之,方可得其真谛,咱们先摆一局试试。”
语罢,她先拈了一粒白子落在棋盘上。
占摇光没下过棋,但他极擅观察,学着舒芙的动作用食指与中指将一粒黑子拈起来,端端正正地与她的落子并齐。
少年眼角溢开一晕满意的笑,总觉得这样形势十分顺眼。
手谈如文火煎茶,哪怕占摇光是新手,也不可能寸息之间就辨出输赢来。
舒芙有心让他,竭尽心力想摆一个和局,是以行一步而思三忖,行到后头时,常捏着棋子锁眉半晌才郑重落下。
而占摇光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他无所拘束,只瞧准了哪处顺眼就落在哪处,余下的时间便全用来勾缠舒芙的衣角。
他将她腰间细长的丝绦在自己尾指上松松缠住,慢慢地拉一下,又抬眼觑她表情,发觉她好像没生气,于是他又得寸进尺地继续拉了一指。
舒芙依旧蹙眉苦思。
这反而令占摇光不爽了,他拂开她颈后的碎发,珍而重之地在少女粉白的颈上印下一吻。
舒芙身子一抖,如被人从荇藻横流的黑潭中一径捞起。
“你干什么!”
“你好久都没动作了,我怕你睡着了,”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