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他见到赵蘅,还是带笑,笑里却带了点不加掩饰的讥诮;还是问好,话里也刻薄带刺。
赵蘅一开始还抱着晓之以理的心思,诚恳地和他表示自己确实不是有意针对——虽然理智上她认为自己并未做错什么,道歉不过是为了图个家宅和气。但就是这样,那位二少爷还是摆明了不接受、不乐意、不开心。
对着她,话倒是说得体贴又恭敬,什么“大嫂为夫分忧,何须道歉?”“玉行有错在先,怎敢让大嫂低头”,私底下该怎么为难她还是照旧。赵蘅没见过比这位更乖僻更难说话的人。
她不看不听,试图息事宁人,对方却完全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
秋深夜凉,赵蘅被关在穿堂后的窄巷子里,若不是婆子起更时刚好听到她敲门,恐怕她就要被困上一宿。事后问起来,开门的婆子一脸惊讶:“是二少爷进来时说夹道里已经没人了,吩咐我把两边门关起来的呀。”
……她忍了。
她近来开始跟婆婆学着协理家政,接手一些衣食住行,但她送给傅玉行的三餐,全都原封不动被退了回来。
赵蘅知道他有心刁难,小叔子不吃大嫂的食物,就是一种无声的谴责,表示她调治无方。
好在傅家人也知道,这位二公子就是难伺候。管家婆子无奈地笑着对赵蘅说:“二公子做饭的水,一向只用清流山上运回的泉水;煮茶得是旧年雪水,否则他一喝就知道,说是质地太重,无法入口。像这样的整鱼他也是不吃的,一条鱼只取面颊……”
赵蘅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但心里暗啐一声:饿死得了!她是真挨过饿的,所以对这位公子哥的种种挥霍尤其看不过眼。
天气好时,傅敬斋特意提出要用旧年的木料磨几张新案,吩咐赵蘅顺势把仓库清点一回。
赵蘅带着下人查检,过后却发现刚好少了公公特意提到的几块红酸枝,一问,原来是年前傅玉行拿去了,原想做几个摆件,后来他一时兴头过了也就放下了,却也始终没拿回来。赵蘅便派人去取要。
家仆回来后道:“少爷说了,那木料都在他的旧书箱里,又被扔在阁楼上了,如今一时恐怕已经找不到了。”
赵蘅一听就知道,又来了。
“他的阁楼我也见过的,不大的地方,找个婆子开下门,重新找找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对那满脸憨厚的仆人又叮嘱了一句,“你告诉他,这回重做家具不是我的主意,是老爷的主意。还请二少爷多劳点力,费点心。”
仆人又去了,半日,又喘吁吁回来了,胖胖的身子已出了汗,“少爷说可以了,他愿意找。”
“那找到了吗?”
“还没呢,少爷吩咐我先来给大少夫人传个话。”
“……”赵蘅想说些什么,还是捺下去了,耐着性子,“那就等他找到了,再派个人来送给我,何必要你这样多跑一趟。大热天的,逗着人两头玩吗?”
仆人也只是擦擦汗,说不要紧,不要紧。
赵蘅说行了,你回去吧。
那家仆去后,赵蘅这边清点好单子,又去厨房看药。
药还没好,仆人又上气不接下气地找来了,来的时候还是两手空空。
“怎么了?还没取来吗?”
仆人喘息未定:“少、少爷说……阁楼的钥匙可能是放在大少夫人这里了。”
赵蘅一听,才按下去的火苗又隐隐冒头,皱眉道:“他阁楼的钥匙,自有他院中的下人保管着,怎么会在我这里?你不要再听他使唤了,他如果把木料给你你就拿来,他若还使些别的花招,你也不必理他,不要来回,只管跟他要木料去!”
那仆人抹了把满脸的汗,讷讷地点头去了。仆人走了之后,赵蘅就专门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前,专盯着院外的方向。
果然不多时,仆人又摸着门跌跌撞撞从院子外进来了。
赵蘅早已料到,冷笑起来,“这回又是怎么了?”
仆人扶着门框,一手扶腰,说话都气噎喉堵:“二、二少爷说……咳,他想起来了,那几块木料……他年前送给交好的蔡公子家了。大少夫人若要,就……就再交代我一声,我好去回话,二少爷再找蔡公子要去!”
这混球!
赵蘅勃然起身:“不用了,我自己找他去。你歇着吧!”说着也不呼唤丫鬟,自己大步跨出们去。
那胖家仆如蒙大赦,一屁股坐到地上,“谢谢少夫人……谢少夫人……”半死不活的,气喘咻咻让别的小丫鬟倒杯水来喝。
赵蘅一路气冲冲走过池边柳路,想着找那人理论,经过水榭时,不防身,差点被水泼了一身。
赵蘅吓了一跳,就看到薛管家从楼上慌忙跑来:“哎呀,我正替老爷煮茶呢,不留神跌了手,险些泼了少夫人了,湿了衣裳没有?”
赵蘅用手背摸了摸脸,没当回事,却觉得薛管家的神情过于惊慌了,又想到他这时间独个在这煮茶,心里隐约有了猜测:“薛总管,这茶不是你泼的吧?”
薛总管微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