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累了,说梦话了,明日大战在即,早些睡吧。”他收走了酒器,替李灵钧下了帐帘,笑着退出去了。
李灵钧倒在褥垫上,头枕着双手,顶着帐顶出了神。灯花又轻轻地一忽闪,不知名的鸟在桀桀嘶鸣,他盘腿坐起来,望着帐外移动的黑影——是夜里出来觅食、误闯军营的走兽。屏气凝神地端坐了一会,不见动静了,一个士兵送水进来,诧异地说:“殿下已经起身了?”
“天快亮了?”清冷的风掀动了帐帘,李灵钧顿时毫无睡意,披上外袍,走出帐外。辽阔的山影像巨兽,在熹微的晨光里蛰伏着。
“那是哀牢山?”
“是哀牢山。”侍奉的士兵是弄栋人,他说:“山上供奉着乌蛮人的山神,如果神鹰落在谁的肩膀上,谁就是乌蛮六部的大鬼主。”
阿各达惹就是这样做的大鬼主。
“这只神鹰还在?”
“这只鹰有一百岁了,以前毕摩养着它,老毕摩死了,它就在山上的铁柱上,哪里也不去。打猎的蛮人会扔蛇和老鼠给它,这两天打仗,蛮人都跑光了。殿下夜里听见鹰的叫声了吗?”
原来那桀桀的嘶鸣是鹰唳。“我自己去山上看看。”李灵钧说,“别惊动旁人。”
黎明时的哀牢山,才刚散去潮湿和燠热,到处弥漫着沉郁的草木气,和浓得化不开的雾。李灵钧踩着盘龙似的粗大树根,慢慢走进去,抬头看见参天的古木虬结,像座幽暗神殿。没有神鹰的踪迹。
“殿下,在这里面迷了路,就出不去了。”侍卫亦步亦趋,紧张地提醒他。
“噤声。”李灵钧忽然止住脚步,往树影下看去。
是露水滴进了水潭,滴滴答答的。潭里一具白森森的兽骨,缠着浓绿的水藻。
侍卫用刀柄翻动了一下水潭,脸色都白了。
“你留在这,”李灵钧从侍卫的鞘里掣出刀,淡淡地将四周一瞟,“我要去看看,蛮人是怎么装神弄鬼的。”他踏着枯枝,头也不回地进了山林深处。
到了土旮瘩堆成的神祠外,铁柱上空荡荡的,李灵钧用刀绞了绞垂下的的索链,一阵清脆的哗啦声。他倏地转身,看见一个人从神祠后绕出来了,褴褛得看不出形制的衣衫,头发披在瘦削的肩头,没有颜色的一张脸。两眼是清醒的,带着和这死寂之地格格不入的鲜活气。
不是那老死的毕摩,也不是土人嘴里的神女或山鬼。
李灵钧不意外,手暗暗地把刀柄握紧了,“果然是你,皇甫南。”
姹女妆成(完结)
阿姹手里是空的,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李灵钧面前,声音是沙哑的,很柔和,“我追了半个月,你走得太快啦。” 这话有点意外。李灵钧一怔,“兵贵神速。” 他嘴角微微地扯动,“我去逻些你们跟着我,我到滇南你们也跟着我,你跟阿普笃慕阴魂不散,到底想要什么?”提到阿普笃慕的名字他皱了眉。 阿姹说:“阿普笃慕在嶲州,我自己来,想问你一句话。” 李灵钧颔首,“你说。” 阿姹迟疑了半晌,“你在蜀郡成婚了?” “就是这话?”李灵钧挑眉,“不错,蜀王妃是皇甫家的女儿。” 阿姹眼神黯了,好像浑身的劲被卸去了,“我在嶲州听说了。” 李灵钧抛下了刀,坐在树根上。山里的草木遮天蔽日,不晓得外头是不是擂起了出征的金鼓,但他并不急。从头到脚打量阿姹,他说:“你现在真像一个乌蛮人。” 阿姹不在意,从嶲州一路南下,她每挪一步,都要用尽浑身的力气。跟着李灵钧到了树根前,她瘫坐下来。那副温驯的样子,像家犬迷途知返,也像南度的雁,飞倦了,栖息在人的臂弯。 两人离得近了,从李灵钧那略显嘲讽的表情中,阿姹意识到自己蓬头垢面,她脸上一红,忙扭过头去,对着幽深如镜的潭水,把湿漉漉的头发慢慢捋了捋,手掌和脖颈里,露出了被刺藤划出的细小血痕。 李灵钧不禁伸手,捏住阿姹的下颌,把她的脸转过来,他注视着她,笑道:“不过,你如果脱去这身乌蛮人的皮,蜀王府里多一个婢女,甚至是侧妃,也无妨。” “侧妃?”阿姹睫毛扇动着,心动了,“王妃同意吗?” “妇道人家,况且亲王纳侧妃,岂是她能置喙的?” 阿姹摇头,“太迟了,你娶皇甫家的女儿,我不高兴,就把自己嫁给了阿普笃慕。”见李灵钧遽然变色,她更得意了,咯咯笑起来,“听说你昨天亲手杀了人,吓得一晚上不能入睡,你也算男人?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李灵钧抬手给她一个巴掌,蹭的起身,拎起了刀,“贱人!” 阿姹倒在地上,笑道:“你惦记着别人的女人,大战在即,却撇下所有人,到山里来跟乌蛮人私会,要是皇帝知道了…
阿姹手里是空的,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李灵钧面前,声音是沙哑的,很柔和,“我追了半个月,你走得太快啦。”
这话有点意外。李灵钧一怔,“兵贵神速。” 他嘴角微微地扯动,“我去逻些你们跟着我,我到滇南你们也跟着我,你跟阿普笃慕阴魂不散,到底想要什么?”提到阿普笃慕的名字他皱了眉。
阿姹说:“阿普笃慕在嶲州,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