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陈庚望又端着饭碗走了进来,点了灯坐在床边。
“收棉花了?”宋慧娟放下手里的棉花,还是压不住心里的疑惑,“今年怎么分这么多?”
“你用就是了,”陈庚望抬起眼看着此时正对着他惊讶的妇人,嘴角微微上扬。
见他不回答,宋慧娟叹了口气,又将棉花装了起来,以后的日子还难过着呢。
陈庚望见她这模样,心中那一阵好心情已然消失,恼怒道,“叹什么气?这还不够?”
“够了够了,”宋慧娟敷衍了几句,又披着衣裳下了床,想起什么又问他,“你不是把这七八口的棉花都拿回来了罢?”
“你们娘俩的,”陈庚望立时瞪了过去。
这话还没说完,陈家的大门便被人大力拍响了,陈庚望手里的饭还没吃完就匆匆被人叫走了。
其他人没觉出什么,但宋慧娟总觉得是时候了。
宋慧娟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体的不安,翻来覆去闹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只能尽力安抚着这孩子,或许这几个月没有下地干活,孩子踢人的劲儿也足,不像上辈子病病怏怏的。
直到她昏昏欲睡时,那门才被人推开了,一个身影也随着月光进来了。
“还没睡?”陈庚望走近发现那妇人还半躺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肚子。
“没,”宋慧娟抻着胳膊坐起来,有些担忧,“没啥事吧?”
“最近不要出门,”陈庚望敛了神色,郑重其事地对她说,“哪儿都不能去。”
“好,”宋慧娟点点头,心里还是有点打鼓。
陈庚望大步上了床,那妇人还摩挲着肚子,大手一挥也覆了上去。
宋慧娟已经习以为常,翻过身对着他,问道:“今年地里还种庄稼吗?”
陈庚望抬起眼看她一眼,淡淡地说,“种。”
闻言,宋慧娟心里一惊,安抚孩子的动作一顿,“这咋能种哩?”
“不种咋办?”陈庚望语气不善,立时瞪了她一眼,面上露出几分嫌弃,“谁能去说这事?”
是啊,这样怪异的事一旦说出来,不定还能不能活着了?
宋慧娟叹了口气,又感慨这老天的无常来,一旦下了大雨,那大沙河的水漫了出来,这沿河几个乡都得遭了难,到那时日子就更难过了。
陈庚望闭着眼,大手覆在这妇人的肚子上,静静感受着她肚里孩子的动静。
早一个月前这孩子就动弹的厉害了,前些日子难得一动,眼下却是越来越频繁了。
他一天在家待的时间也不长,偶尔夜里才碰上一回,原本见了也没什么,但见得多了,才发现这孩子动起来时她那脸上总是格外的温和。
好一会儿,陈庚望才听见那妇人的呼吸声,一眼瞥过去看不清楚,稍稍起身探过头,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看得两眼,伸出一手拉上被子,便倒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间临出门前,陈庚望透过那扇小窗隐约瞧见那道身影,强劲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大步踏出了陈家的大门。
这一整天,宋慧娟都心悸得厉害,时不时地就得抬头看看,连刚刚到手棉花的也定不下心来捯饬。
直到下午三四点时那天上的云便沉了下来,还刮着风,看样子是该下雨了。
她不大想下雨,下雨会耽误事,也容易影响地里的粮食。
农民都是靠天吃饭的。
宋慧娟看了半天,也只得坐回去,她如何想的干不了老天的心意,老天既是要下雨,那便是要下个彻彻底底的。
上辈子那一场大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田地里才种下的玉米种子都被浇了出来,连棉花也没收回来。
那一场大雨造成的后果虽比不上前些年那么苦,可也算得上一场一场大灾了。
待到五点多陈如英就喊了,到点了,该收拾收拾做饭了。
宋慧娟还是蒸了野菜,凉拌个萝卜,又和了豆面蒸了豆馍。
这面也是队里分的,现下地里种的啥收了粮食就分啥,不是红薯就是豆子,这些东西产量高。
天儿阴得很,乌云密布,轰隆隆两声下就起了雨。
“如英,”张氏从堂屋扶着墙走进来,“给恁爹去送蓑衣吧,这雨大的吓人。”
“哎,”陈如英答应下来,拿起几件蓑衣又转过身来问道,“娘,我先去北地给爹送吧?”
张氏看了看了地面上的水,眉头便皱了起来,转过头看到坐在西屋里的宋慧娟,便说起来,“这仨地方,你一个人可怎么跑的及啊?”
宋慧娟听到她这话,也没理她,站起身披上蓑衣,对一旁的陈如英说,“我去东地。”
陈如英看了眼她的大肚子,直摇头,“不行,我去东地,大嫂你去北地吧。”
北地近,路也好走。
但宋慧娟没有应下来,“我慢慢走,你赶紧去吧。”
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