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打开,满天繁星入目,桑重坐起身,只见星月光中,尖峰峻岭环绕,山间一股瀑布飞流,直冲而下,触石沧沧喷碎玉。
瀑布之上,楼台影影,殿阁沉沉。
白衣纸人道:“月使有事外出未归,我先领长老去见小夫人罢。”
虽然阿绣是霍砂小妾这件事还有待考证,但桑重听白衣纸人的话,自己仿佛真成了阿绣的奸夫,来这儿偷情了。
他心头冒出一点羞耻感,神情也有点不自在,低头道:“好。”
白衣纸人微微笑了,凌空一跃,已在数十丈外,身法飘逸灵动,丝毫不见寻常纸人的呆滞感。
桑重心中赞叹,跟上他道:“你们教主不在么?”
白衣纸人道:“他若在,我们怎么敢请长老来?”
桑重噎了一下,羞耻感更甚,看了看别处,道:“他有几位夫人?”
白衣纸人笑着摇头道:“数不清。”
桑重心里舒服了些,万一这一切不幸都是真的,给一个浪子戴绿帽,毕竟要比给一个老实人戴绿帽少几分罪过感。
庭院里遍植花卉,芬芳沁脾,碧纱窗开着,阿绣坐在窗边,娇小的身影像一只笼中雀,一手支颐,一手摇着纨扇,翘首望着外面。
两个人从天而降,那头戴逍遥巾,身穿青罗道袍的美男子不是桑重,又是哪个?银色的月光照在他脸上,白得清透,眉目漆黑鲜明,如被新雨濯洗过。
阿绣双目圆睁,虽然满怀期待,真的看见他来了,又不敢相信,呆呆地望着他,手中的纨扇掉在地上也不知道。
心花怒放,身子变得轻飘飘,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他,英俊得叫她迷醉。
桑重也看着她,心中漾开一股极复杂的滋味,以重逢的欢喜打头,对她身份的猜疑随后,剩下的还没想清楚,一阵香风扑面,阿绣抱住了他的腰,十分用力,脸贴着他的胸膛,哽咽道:“冤家,奴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柔软的身子偎上来,桑重心里的滋味又变了,低头轻抚她单薄的背,叹了口气,道:“你信上那样说,我怎么会不来呢?”
阿绣抬起脸来看他,红红的眼睛泛着水光,香腮上挂着泪。
外表如此柔弱的她,究竟是猎物还是猎人呢?桑重看不清,也算不准,拿出帕子替她拭泪。
阿绣握住他的手指,道:“我们进去说罢。”
掀起绣着海棠花的毡帘,屋里铺陈华丽,香几上博山古铜炉,焚着龙涎香。百宝阁上摆着许多古玩,墙上挂着字画。
阿绣道:“你he坐罢,奴去沏茶。”
桑重想着她可能有孕在身,将茶壶拿在手里,道:“我自己来,你别动了。”
阿绣便向榻边坐下,桑重倒了两瓯热茶走过来,递给她一瓯,坐下道:“那日你为何不辞而别?”
阿绣将茶瓯托在手心里,低头看着,飞红了脸,小声道:“奴怕教主回来,累及你。”
桑重道:“既怕连累我,那晚又为何来找我?”
阿绣咬着嘴唇,泪珠儿纷纷落下,一颗颗砸在茶瓯里。
她双肩轻颤,抽泣道:“是奴一时糊涂,做出那样的事。你正人君子,冰壑玉壶,原本是不会和一个有夫之妇纠缠的,奴不该隐瞒自己的身份,更不该对你动心,都是奴的错。若非为了腹中这点骨血,奴也不会给你写那封信。”
她一只手按在小腹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颤颤巍巍,浑似雨打海棠。
是真也好,是假也罢,桑重心早软了,将她揽入怀中,道:“是我一时放纵破了戒,铸下大错,怎么能怪你?”
阿绣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不后悔。”桑重没有半点犹豫。
阿绣想这话一定是假的,但心里受用,泪盈盈地看着他,道:“奴也不后悔。”
这光景倒像是一对情比金坚的鸳鸯,桑重笑了笑,手指搭上她的脉门,确是三个月身孕的脉象,道:“钟姑娘是霍砂的妹妹,怎么肯帮你?”
阿绣道:“教主生性风流,整日在外面鬼混,奴本是他强掳来的。月使与奴私下交好,看不惯教主的行止,奴再三恳求,她便答应帮奴离开这里。”
桑重点了点头,阿绣看他一眼,道:“教主已有半年没回来了。”
桑重吃着茶,沉思不语,忽然意识到她多说这一句,是怕他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忙道:“我相信你。”
阿绣破涕为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庞,又在他身上嗅来嗅去,道:“好浓的花香,哪里沾上的?”
桑重道:“是棺材里的。”
阿绣愕然道:“棺材?”
桑重便把自己是怎么来的说了一遍,阿绣好气又好笑,道:“月使性情乖张,百无禁忌,你莫要见怪。”
桑重道:“她不惜背叛兄长,帮你脱离苦海,如此盛情,我谢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怪她?”
阿绣依偎在他怀中,三个月来的思念,忐忑化作满足的笑意,道:“桑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