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宫里当了这么久的差,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他知道韶音如此规劝皇帝,并不是想在皇帝面前卖乖讨好。
他只是为了自己朝堂下的那些老骨头大臣们。
钱公公是能够记得这一份情的,所以他从来不会为难韶音,甚至有时候愿意为她遮掩半分。
当然,钱公公也知道韶音是个女子,所以皇帝才会对她如此。
将皇帝送入朝堂,韶音便回到自己的住所。
并非所有的太监都能住在皇宫,大部分是住在皇城。
但那些格外受宠的太监,在宫里是有直房的。
韶音也有,托了皇帝那个死渣男的福,她的直房还是单人宿舍。
这也为她省去了不少麻烦。
她正准备好好休息一番,苏忠杰却给她送来了饭食。
显然,皇后娘娘赏赐她饭食,苏忠杰心里是十分嫉妒的,与她说话时,那下巴尖恨不得朝着天。
韶音谢过后,将饭食拎入房间里,在矮桌上打开食盒,看到热乎的饭菜,荤素搭配,甚至还有一盅汤,有一瞬间竟红了眼眶。
她蹲在这个狭窄逼仄的直房,穿着一身并不算太合身的太监男装,被直房低矮的房梁压得喘不过气来。
如此能吃到一顿热乎饭,竟也让她觉得是一种奢侈。
她以前大多数时候吃的是皇帝的剩饭。
在皇权之下,对于许多太监来说,这是一种荣耀。
可她每回都觉得心里恶心。
皇后宫中的饭食不是如此,她在皇后宫里,吃的是专供这些奴才食用的饭食,和苏忠杰是同一档次。
这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过得最好的一段时日。
慈宁宫。
管芷贤听了苏忠杰的回报,垂下眉眼,拨弄着自己精致的指甲,随后她抬眼看向苏忠杰:“你去帮我打听打听,陛下对韶公公如此偏爱,当真只是因为他是一个贴心的公公,还是有其他缘由在?”
片刻,管芷贤又叮嘱:“此事须做得隐蔽,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苏忠杰心里一跳,立刻点头应是,领命离开。
苏忠杰是怎么也想不到,韶音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他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在初雪落下的那一天,知道了韶音的秘密。
告诉他那人说:“这事,我告诉你,也是担着掉脑袋的风险呢。”
“皇上对韶公公,那是一万个合心意,以后啊,说不定也是我们的娘娘呢。”
苏忠杰心底巨震。
他就说那韶音个子身形看着跟豆芽菜似的,也算是这宫里最不像男人的太监,一颦一笑都带着些许女相。
原来,竟真的是个女人。
他连忙谢了那人,再三保证皇后娘娘不是那么莽撞的人,不会连累这些苦心的宫人,这才离开。
他回程的步伐走得极快,初雪落在他身上,洋洋洒洒,他却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那是个女子。
原来,本就是想着要进这后宫的吗?
白雪模糊了红色的宫墙,路上宫人们低着头,步伐急促,好似心里都揣着事。
苏忠杰赶回坤宁宫。
皇后正坐在廊下赏雪,初冬的天气已渐寒冷,可苏忠杰却觉得,这再寒凉的天气,也比不过皇后清冷凉薄的眼眸。
他知道,皇后并不如看起来这般淡然冷静,她实则是一个掌控欲非常强的人,否则又如何会从皇帝的宫中,将韶音要到自己宫里。
廊下的女子独自坐在长廊边,好似无欲无求的眸光,落在纷纷洒洒的雪片上。
她伸出玉一般的手,接住一片雪花。
雪花落在她微红的指尖,晶莹剔透,她却毫不犹豫将雪花碾碎。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管芷贤回头,看到苏忠杰,就知道自己让他去调查的事情,肯定是有了结果。
她并未说话,只是略微抬了抬眉,苏忠杰便弯下腰,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娘娘,奴才从旁的宫人那里得知,那韶公公……那韶公公根本就不是个男子。”
这话落下,好似连周围的风声也静了下来。
苏忠杰竟连呼吸也摒了起来,他甚至想着,坤宁宫是不是又要添上一条人命,在这皑皑白雪之中,溅上一抹血渍。
过了好一会儿,管芷贤站起身,面上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只低声对苏忠杰说:“你让她过来。”
苏忠杰立刻弯腰点头,转身向着太监的直房而去。
韶音也站在窗前看雪。
太监的直房并不大,门窗也很小。
她透过狭小的窗户,抬头望向天空,白色的雪花纷纷洒洒,飘过红色的宫廷砖墙,落在青石地板上片刻就化了。
一阵冷风吹来,她感觉到片刻寒意。
也不知道这宫里的冬天好不好过,也不知道夜里值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