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过后,她手中的剑锋已浸上一道红边,滴滴答答往下淌血。伤在她手下的已有十余人,而她臂上也不可避免被人划了几道,珊瑚红的袖摆颜色更深几分。
而金簪红裙的姑娘神采熠熠,不仅不退,反而主动突入烟霞派阵中。
烟霞人多阵密,乱剑之下,就有一剑刺入沈柠背后,抽出时,却已分不清是谁的血,只是脚下血液汇聚,已经将地面染成红色。
遥遥地,有箭矢如流星般,不断落在她左右,始终为她开道护航,就如默默守护的星光一般追随。
人群中,只见那一处弧光跃动,如银瓶乍破、初绽梨花。
沈柠一心要冲破人海阵,心神与易水诀合一,冷厉无比,蛟龙入海一般搅得血浪翻涌,顷刻间就向前推进一半。在她身后一路都是哀嚎倒地,失去行动力的各派高手,粗粗一算竟有半百之数!
顾知寒道心主杀,也曾杀得兴起,却留意到沈柠与他不同。这些人并未死,却已不能再起身追击,能在缠斗中杀人简单,但能制住人却不致人于死地,不仅需要对自己剑术精微到毫厘的控制,更需要对敌人招数烂熟于心。
沈柠的剑,竟如精密计算过一样,一分一刻,都不曾偏差。
也正因此她难免负伤。顾知寒甩下沈楼追过去,连连折了几个从背后偷袭沈柠之人的脖子,看到她剑身已经裹了一层血,腥味刺鼻,金簪都歪了,忍不住道:“你伤太多,退开我来。”
沈柠长剑一抖,血流蜿蜒而下,肩上一处已露出骨:“不退,商非吟敢那人海战跟我玩,我今天非要把这里打穿!”
反手一挥便是一招芳菲歇——长剑连连点在周围一圈人腕上,几乎成了一片残影,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五六柄剑就此掉落在地。
顾知寒眼见她继续飞纵起身,落入下一波围攻人群,也激起豪情壮志:“好,那我陪你……”
话音未落,他一矮身,青妩剑擦着他头皮刺过去,那点子豪情壮志顿时熄灭:“我说大舅子你轻一点啊,我这么好的头发万一被割断怎么办,你拿什么陪我,你妹子又不能嫁给我。”
沈楼仍然木着脸,一剑一剑追着他戳。
商非吟皱眉:“沈柠疯了么!仔细些,别让她死了,你还想自己奉养圣物?”
姚雪倦手指一顿:“她剑法有些古怪,似乎能看穿各派武功破绽,生擒不易。”
商非吟不语,慢慢取出一管笛子,随着他尖锐的笛音一响,窸窸窣窣的蛇虫自问雪宫地下爬出,很快就铺了满地。
然而笛音一响,琴音被遮蔽,柳燕行和沈楼的身形顿住,一时呆滞地立在原地,沈缨终于抽出身来。
沈柠此时已经袍角淌满了血,离商非吟与姚雪倦已不足百步。垂在身侧的长剑斜斜冲着地面,金簪不知丢在何处,长发披散,脸上、手上、身上尽是道道血痕。
她如踏入地狱超度一众鬼魅的仙神,珊瑚血衣不及她眼眸中的火光明艳。
在僵硬的傀儡群中,唯有那一身赤红、一剑寒芒醒目灼人!
血液在地面汇聚,在她面前百步之内,尽是麻木不仁的各派傀儡。沈缨奔近看到这幅景象,心中剧痛——
易水诀不经血液浇灌,便使不出其精义。沈楼十二岁时血战一场,自此心志坚硬、出剑狠辣,剑术一日千里。
而沈柠便如蚌壳下的肉、肉中藏起的珠,若非不得已,沈缨只盼她一世不需经此血雨,故而从不曾对她武功有所要求。
可今晚,当血液如夜空下绽放出艳丽的花,妖异得摄人心魄,沈缨苦涩中又掺着一丝骄傲——
他原以为沈楼会继承剑圣名头,如今再看,尚未可知。
沈缨很温柔地笑笑:“闺女,爹从未好好教过你易水诀,你已用得不错,今日爹给你演示一遍,看好,易水剑诀应该这样用!”
“铮——”
青睚剑于今夜,终于挣脱剑鞘束缚,时隔悠悠时光,重新归于它主人手中。
沈柠仰头,剑圣两鬓已染霜,手掌已生纹路,青睚亦只余半截残剑,身上甚至衣衫已破、伤痕累累,再无年轻时风华正茂的光芒。
然而当剑气腾挪、沈缨一招一式念出易水歌诀,在场众人无不动容,连无知无觉的傀儡都因惧其锋芒,本能地后撤。
沈缨长啸一声,“持易水诀,一人一剑可斩、千军万马也可斩,天上地下凡阻我者,皆斩!”
“第一式、鹧鸪声住!”
沈柠跟在他身后,两人并肩,手中长剑弧度半分不差,一凶煞一锋锐,所过之处开起两朵凄艳绝伦的血花。
“第二式,春归无处!”
霎那间已冲过五步,商非吟见他父女二人恍如神兵降世、势不可挡,心中惊惧更甚,忙停下手中笛曲。
“快召柳燕行!召沈楼?!对,召沈楼,虎毒不食子,我就不信他能下的去手杀自己儿子!”
姚雪倦咬了咬唇,面上怨毒之色更重。
大小沈的压迫感实在太重,也离得太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