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皇帝将扬州寿春城划为永安侯的封地,享食邑五千户。数百年光阴弹指一挥间,如今这侯爵之位,已传到十代孙。
大雍的皇权统治并不稳固。江湖门派林立四方,王侯世家与之勾结,于皇族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如寿春的永安侯,爵位皆由龙亢秦氏【1】嫡系子孙承袭,且与帝都长安千里相隔,天高皇帝远,扬州境内无人能撼动这尊庞然大物。景帝视其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可他偏偏不能对这些割据一方的诸侯下手。
北境战事吃紧,倘若此时对内突然发难,内忧外患并存,大雍顷刻间便会分崩离析,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这些世家大族扎根于大雍的每一寸疆土,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联姻结合后血脉亲缘更是彼此缠绕,密不可分。
宁婉是吴郡宁氏【2】的嫡女,论家世,吴郡宁氏稍逊于龙亢秦氏,但也不容小觑。她被她的家族许配给了陆光尘,拉拢千机门,借以向千机门背后的皇族示好。
吴郡宁氏亦与龙亢秦氏结了姻亲。宁婉的叔父宁璋入赘龙亢秦氏,他有一子一女,如今的永安侯,正是他的小女儿秦徽乐。
数年前,永安侯府曾发生过一件骇人听闻的惨案。
当时秦徽乐的兄长,也即是前任永安侯秦归言,以及她的夫婿江清逾,还有她刚满周岁的孩子皆在一夕间暴毙。侯爵之位空悬,暗处觊觎之人无数,最后还是宁婉的叔父强行扶持自己刚刚经历丧夫丧子之痛的小女儿坐上永安侯的位子。
她识得秦徽乐的笔迹,一眼便知这封密信出自秦徽乐之手。
宁婉深知秦家绝无平庸之辈,她出身吴郡宁氏,她是宁家的眼,宁家的耳,为她的家族源源不断地传萸Щ拍酥粱首宓难断1保故苤朴谒氖甯改埃苤朴凇&65533;
永安侯。
除去千篇一律虚伪至极的问候,那封信只剩下寥寥数语。
“秦徽乐传信于我,她想让我们将中了蝶引之人交给她处置。”
银兰大惊:“可这件事明明······”
宁婉打断她:“只有药皇知晓是么?永安侯与药王谷私交甚密,药王谷有她的眼线不足为奇。”
“何况——”她讥嘲一笑,“药王谷全门覆灭,药皇的承诺是否能兑现早已不重要了。”
银兰不敢与宁婉对视,她屏住呼吸,保持着俯身恭敬的姿态。
“她还说······”宁婉停顿片刻,声线平淡地叙述:“她威胁我,我们若是拒不交人,她就把这件事说给陆光尘。”
“那大小姐她······”银兰震惊万分,她差点把后半句的岂不是必死无疑直接说出来,幸而她极快地反应过来,硬生生把那几个字咽了回去。
宁婉盯着银兰,她的语气依旧很平静:“没关系。只要杀了陆光尘,所有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银兰惶恐地单膝跪地,她的目光朝下,眼睛瞪得像铜铃。
一滴水珠从额头滑落在鼻尖,轻轻滴到地面,她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她盼着宁婉只是一时气上心头,否则······
“杀了陆光尘,杀了周衍,杀了宁璋,再杀了秦徽乐。”宁婉慢慢地念着这些人名,“这些人都死了,我的渺渺才能安心地活下去。”
她每念出一个名字,银兰的心跳就漏一拍,直到全部说完这份死亡名单,银兰的心脏被极度的恐惧攫取。
她被宁婉的疯癫吓傻了。
“所以我需要那个女孩。”宁婉道,她的话题转得太快,银兰的脑子晕晕沉沉,她已经完全摸不透主子的意图了,“你唯一的任务就是找到石峰口中的那个女孩,把她带给我。”
为什么主子对这个女孩的执念如此之深?银兰疑惑不解,但纵有万般疑虑,主子的命令她都必须顺从执行。
她低头抱拳:“遵命。”
宁婉拾起妆奁里的一支银簪,探进烛火中微微拨动,“去把蝶引取来。”
银兰起身,走到书格旁,抽出了几卷书册。她对着空荡荡的四壁轻轻敲击数下,暗格的机关弹开,一个精巧的小盒滑了出来。
她仔细地取出小盒,快步将它放在宁婉面前。
宁婉揭开盖子,打开后,内里设下的机关也一一开始运作。盒内一束是合拢的花苞,随着机关的运转,重重花瓣次第绽开,最后形成一朵盛放的金睡莲。
千机门上下无人不知宁夫人喜爱睡莲。昔年陆光尘寻遍能工巧匠,挖渠引水,亲手为她在内院的镜湖植满睡莲。那睡莲一年四季,不分寒暑皆在湖中盛放。
这个盒子,也是陆光尘为宁婉量身打造的,博爱人一笑的小物什。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3】。
少年夫妻,情意深重,万般恩爱,最终这缠绵的爱意却化成了刺向彼此的冰冷利刃。
睡莲的花蕊处趴着一只小虫,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蝶引。宁婉划破指尖,挤出几滴血。
血珠不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