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还是忍不住紧张。
不一会儿,耳边传来开锁的声音,紧接着惠民堂的大门就被打开了。布幔缝隙中透进来的光线稍微明亮了些。
有轻盈的脚步声进了大堂,不知是不是长安。
慕容泓屏息凝神。
那脚步声一会儿走到这儿一会儿走到那儿,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慕容泓只能根据眼前布幔上的光影变化来判断人在何处。
突然,“阿嚏——”
来人打了个大喷嚏,惊得慕容泓一抖,胳膊险些碰到布幔,心也紧张得咚咚直跳。只怕露了形迹没法收场。
不过这一声喷嚏倒是让他确定了,外头那个人,确实是长安。
她一直没出声,在堂中走来走去之后,好像在靠门的那张桌子后面坐了下来,然后就传来了翻动书页的声音。
没多久在这堂中做事的人便陆续来了,男女都有,都极其热络地跟长安打招呼。她也一一招呼过,声音听上去不疾不徐,比以前和缓了不少。
慕容泓却听得心尖儿都在颤。
这久违的声音,八年没听见了,原以为这辈子都听不见了。
上午这惠民堂颇为忙碌。如今国力渐盛,各地百姓日子都好过起来。所以除了惠民堂刚建立之初长安自己所定下的家里穷困的百姓可以凭乡里证明来惠民堂领米粮油药等票券外,如今又增加了家里有七旬老人的,每旬可以到惠民堂来领两斤的肉票,新生了孩子则可以来领鸡子票与红糖票。
长安看起来对这里的情况已经十分熟悉,来领各种票券的百姓她都认识,除了发放票券外,有的还会额外问一下家里的情况。
都是一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琐事,慕容泓却听得入了迷。只因机会难得,过了今天,以后,许是再难听到她的声音了。
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来过,因为即便到了今日,他依然觉着自己没法面对她。
好容易各种票券发得差不多了,长安刚闲下来喝口茶,门口却又传来一位妇人稍显尖利的声音:“哟,安管事,忙完了?”
长安抬眸一瞧,见了那涂着大红口脂的妇人,忙拿过账册道:“没没,这还有许多账没算呢。”
妇人笑着踏进门来,一把按住她手里的账册,道:“事情再多,也没有终身大事来得重要嘛!”
堂中其余办差的听到这话,仿佛约好了一般,提前回家的提前回家,相约如厕的相约如厕,一会儿便走了个干净。
那妇人见状,气得叉腰,骂道:“一见我就跑,有种以后别央着我做媒!哼!”
惟长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道:“刘婶子,不是跟你说了嘛我不想嫁人,您就别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了行不行?”
“不行,你瞧瞧你一个妇人迫于生计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你听我说,这次真的是好人家,就那城北的柳家,你知道吧,在城外有三个山头的。这回啊,就是那柳夫人托我来做媒。”媒婆笑嘻嘻道。
“柳家?怎么,柳夫人想纳我回去给柳老爷做妾?”
“那哪能啊?”
“那给柳家大公子做妾?”
“不是。这县城里谁敢让你给做妾啊,你那妹夫还不跑去把人腿给打折咯。柳夫人是给她小儿子柳二公子说亲。”
“噗——”听到这句话,长安刚喝的一口水都给喷了出来。
“那柳二公子才多大?我记得还不满双十吧?”长安惊诧道。
刘媒婆道:“十七,可以成亲了。关键是柳夫人中意你,说你有趣又会理事,待你嫁过去后你们婆媳肯定合得来。”
“十七,我再大几岁都可以做他娘了!”长安忿忿道。
“人家真正的娘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况且你反正有个儿子,一个儿子是养,两个儿子不也是养?”
长安简直气得要吐血,恰此时门外吵吵嚷嚷地来了一对兄弟和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刘媒婆顿时被挤到了一旁。
“吵什么吵什么?有话一个一个说!”长安喝道。
兄弟之一抢着对长安道:“安管事,你给评评理,我们兄弟分家,老娘偏心,分给老大的家产多,他还想把老娘给我养,哪有这样的道理?”
“谁说老娘分给我的家产多,明明是分给你的多!东头那几棵桑树也应该分给我!”
“放屁!明明是给你的多,老娘就该你养!想让我养,就把水田再让两亩给我!”
兄弟俩一言不合又吵将起来。
长安听了半晌,基本清楚了情况,一拍桌子大声道:“都给我住口!”
她在这里当管事多年,说话办事极为公道,在附近乡民中颇有威信。百姓怕去官府,渐渐的有事便不往县衙去,都到她这来寻公道。
是故她这一喝,兄弟俩不敢不消停。
长安眯眼看着两人道:“所以,你们都觉着对方多分了家产,老娘应该让对方来养是不是?”
“没错!”兄弟俩这回倒是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