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展应承。
“没事了,你回去吧。”长安打发了李展,又挪过目光去看那张纸。
这薄薄的一张纸上承载了十五条孩子的性命。
他们来自不同的家族,去往不同的流放之地,他们都是罪臣之后,没人关心他们的生死。
可他们还是死了。
如长安没有料错,后面一段时间,她还会从李展这里接到更多的与此类似的消息。
各种不同的遭遇,造成同一种后果,那就是,这些原本被赦免死罪的孩子,死在了前往流放之地的路上。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对她也用上了阳奉阴违?为什么连这区区几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滴水成冰的寒冬深夜,长安却只觉胸中一股无法压抑的火气直冲脑门,激得她一抬手将面前那张沉重无比的红木桌子都掀翻在地,桌上茶壶杯盏乒乒乓乓碎了一地,就如同她对他的信任一般。
她委实有些没用,不过就掀了这么一张桌子,竟也耗尽了力气般步伐虚浮地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凳子上。
她心里很清楚,她之所以会觉得这般精疲力尽,不是因为她的身子废了,而是因为她的心累了。是她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慕容泓为人处世的方式,她曾经真的以为自己做得到,毕竟他一直在她面前让步。不曾想到头来,他不过是在把她当孩子哄罢了。
如今看来,他心性之阴狠残暴,远在她的想象之外,这样的性情,是可以逆转的吗?她想助他报仇雪恨平定天下,可是让他这样心性的男人做天下之主,真的是正确的吗?她会不会……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所谓的匡扶社稷,其实是在助纣为虐?
长安弯下腰,一肘支在腿上,伸手撑住了额头。在这一刻,她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骑虎难下。
就算真的是错的,但就目前而言,她也别无选择。
慕容泓或许不是最好的君王人选,那谁是?谁是都跟她没关系,她并没有这个能力去改朝换代,更没有能力确保谁上台就一定会比慕容泓做得更好。
她也并没有那样高尚的情操一心只想扶持一位圣帝明王去泽被天下。她只是……只是快要被慕容泓再一次的欺骗给击溃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慕容泓心里并不是最重要,但她自认为对于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她还是有个比较明确的认知的。如今却霍然发现,就算对于这个有限的分量,她的认知也是错的。她对他而言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她在他心中地位有限,能做的更有限,她连几个无关紧要的孩子,都无法从他的屠刀之下救出来。
面对她恳切的请求,他给予她的,只是敷衍和谎言。
察觉自己在失望至极下心中竟然隐隐生恨,长安连忙阻止自己的思绪继续滑向深渊。
她不能就这样轻易认输,她需要给自己一点希望来重新积蓄力量,她需要往好的方面去想一想。
人都有私欲,形形色色不一而足。慕容泓最重的私欲是恨。恨,让他的报复欲凌驾于其它一切欲望,因此他甚至不惜波及无辜。那么,是不是只有等他将这个恨完全释放出来,他才能终止自己的报复欲,重新变得宽和仁慈?
有这个可能吗?这是个值得努力的方向,值得期待的结果吗?
扪心自问,长安的答案是完全不能确定。
可是从开始到现在,她已经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她怎么能够容许最后的结局是功亏一篑?她甚至连纪晴桐都牺牲出去了。
她不能够就此放弃,如果他自己改不过来,那么,她不介意逼迫他去改。她知道她未必有这个能力,但她至少有这个勇气。
长安最终还是舒展眉头直起腰,起身将她掀翻的红木桌子重新扶正。
跟她玩心计是吗?那她奉陪就是了。他和她注定是不寻常的情侣,需要有不寻常的情趣,这,或许也算其中之一吧。
冲动
雍国公府北院。
纪晴桐与张君柏一道用过晚饭,张君柏拨了两个自己从夔州带来的丫鬟伺候纪晴桐洗漱,自己避出去了。
这两个丫头一个名叫董杏一个名叫周莲,单看她们能随张君柏从夔州来盛京,便知这两个定是张君柏身边得脸且用惯的丫鬟。所以纪晴桐也没让她们真的动手伺候自己,热水打好后她自己去隔间洗了。
两个丫头站在屋里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碍于规矩也不敢私下议论。
纪晴桐洗漱好散着头发从里头出来,见两人还在屋里听候吩咐,遂温言道:“二位姑娘请自去伺候世子吧,我这边无需留人了。”
“是。”二人行了礼,退出门去。
纪晴桐独自一人在房中呆了片刻,心中又开始不可抑制地想回到安府去。自家破人亡之后,那是唯一一处让她感到安全和自在的地方。
张君柏虽目前看来人品还不错,但毕竟认识没几天,又能真正了解多少?如今她孤身一人在他手里,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但是事到如今,再害怕也无用,若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