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晴桐先喂她喝了一口虫草排骨汤,道:“薛妹妹跟我说你让她去打理粮铺,我替她高兴。”
长安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纪晴桐又夹一筷子蒸得雪白细嫩的鲥鱼肉喂进她嘴里,道:“我知道你这是在给她活路呢。若是天下能多些像安哥哥这般心肠和胸怀的男子就好了,如此天下的女子,也许都能活得快活一些。”
长安暗叹:我之所以有这般心肠和胸怀,正是因为我不是男子啊,同性之间,才更容易激起设身处地的同病相怜来。
纪晴桐见她不说话,观她神色也没生气,于是接着道:“安哥哥,过几日是上巳节,而薛姑娘今年刚好年满十五,该行及笄礼了。薛老伯病着,前两日他将此事托付给我,我……可以给她操办一下吗?”
“她才十五岁吗?”长安问。
“是啊。”纪晴桐道。
长安暗忖:在底层辛苦讨生活的女子果然不易,看着要比实际年龄成熟,想来我在旁人眼中应当也是如此吧。
“那就操办吧。你有空上街替我也觅个礼物送她。”长安道。
纪晴桐含笑应了。
待到上巳节这天,长安也能下床了,不过行动间还得小心着些,唯恐伤口复裂。
这及笄礼纪晴桐自己经历过一遭,一应步骤礼仪都记得甚为清楚,不过条件受限,有些东西也只能精简着来。
长安坐在枇杷树下,见院子里花团锦簇,暖融的阳光映得薛白笙那副久病之容都精神了几分,纪晴桐在那儿主持一应礼仪,一众女孩子嘻嘻哈哈地在一旁观礼,心情不由也跟着愉悦起来。
这些被家人卖掉的女孩子大多出自贫困之家,是以一个个都单纯得很,有吃有穿不用挨打受罚便能全然肺腑的高兴了。长安看着那一张张比买进来时鲜活了不少的面孔,心中不由一阵感叹。
无怪乎每个有志向的皇帝都想做明君,试想,若是全天下的老百姓都因为一个人的英明决策而脱离苦海安居乐业,那对于那个人来说,该是何等巨大的成就感?
慕容泓他有打心底里的想当一个明君吗?在他身边这些年,她见识过他的决心,见识过他的野心,唯独没有见识过他泽被天下的仁德之心。
又或许,非得脱出了眼下这困境,将所有的恩怨仇恨尽数用鲜血冲刷干净了,他才会有这个闲情逸致去考虑一些境界更高的东西?
“……爷!”长安正沉思,却被圆圆一声呼唤打断。她抬起头,问:“什么事?”
“那边请你过去给薛姑娘加笄呢。”圆圆笑嘻嘻道。
“我?”长安举目看向院中。
薛白笙起身向她这边作礼道:“安公公于我们父女恩同再造,乃是我们父女命里的贵人,这红儿的加笄之礼,还请公公莫要推辞,千万代劳。”
圆圆在一旁补充道:“在我老家那边,只有父母双亲最敬重的人,才会被邀请给自己的女儿加笄呢。”
“是吗?”长安撑着扶手站起身来,唇角微翘,一边向那边走去一边道“好,我来。”
她本身相貌不俗,这女扮男装更是比寻常男子多出几分文雅标致来,伤了一场元气还未恢复,故而也没有往日那种慑人的气势,这般苍白着脸微微一笑的模样,竟是别样的俊秀风流,只看得院中一众女子眼热心跳,而又憾恨非常。这般好看又好脾气的男子,他怎么就是个太监呢?
长安行至跪坐在西厢房廊下席子上的薛红药身边,问一旁充当赞者的纪晴桐:“要怎么做?”
纪晴桐面带微笑地教她道:“先洗手,再吟诵祝词,最后将这支笄给薛妹妹簪上,你的任务便完成了。”
长安照做,洗完手从丫鬟端着的托盘里拿过那支簪头是如意云纹的金簪,颂完祝词后正弯下腰要给薛红药插上,纪晴桐忙提醒她道:“你也得跪坐下来。”
长安无奈,遂在薛红药斜后方跪坐下来,将那支金簪轻轻插入少女乌黑亮泽的发髻中。纪晴桐上来象征性地正了正发簪,然后扶着长安站起来。
薛白笙眉开眼笑,显见是十分高兴。薛红药今日也格外乖顺,仿佛真有及笄后便算成年、便长大懂事了这回事一般。
接下来还有一些仪式要完成,长安退到一旁继续观礼。袁冬从前院进来,递给她一张名帖,道:“安公公,前头来了位姓陈的公子想求见你,说是为了珍馐馆的事。”
“把他带去偏厅候着。”长安道。
袁冬答应着回身往前院去了。
少时礼毕,丫鬟们忙着收拾地上的礼器席子等物,薛白笙带着薛红药过来向长安道谢。
长安道:“无需多礼,杂家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女子的及笄礼到底是怎么回事,挺有意思的。”打发了薛氏父女,她又对纪晴桐道:“今日既是上巳节,合该出门踏春去才对。你吩咐下去,今天府里所有下人都可去管家处领一两银子的节日补贴,午饭后有两个时辰出门游玩的时间,回府时间限定在申时,晚回的要罚。”
不待纪晴桐答应,一旁耳尖的圆圆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