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午要去一趟廷尉府,你还怕李大人那里没点心招待我么?”长安道。
事关她的差事,钟羡也没多问,但吃着慕容泓赏给她的饭菜,他到底有些食不下咽,以致于数度停下来看她。
长安眉眼不抬,道:“你有话不妨直说。”
“我有很多疑问,却不知该如何启齿。”钟羡道。
长安摇了摇头,苦笑道:“你还是不问的好,即便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反而徒增烦恼罢了。”
“那你以后有何打算?恕我直言,你如今这个位置,越坐下去只会越危险,旁人想制你,就会追根究底地调查你,你……如何经得起查?”钟羡不无顾虑道。
长安抬眸看着他,道:“我知道我经不起查,但你看,我像是走得脱的模样么?”
两人是坐在窗下的几案两侧用饭的,长安一抬头,那张瘦削的脸被窗外天光一照,白如玉石,却又透着点琉璃易碎般的剔透之感,因着血气不足,唇色粉中泛白,看着异常脆弱。
钟羡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道:“若你真心想走,或许我可再去求他一求……”
长安不等他说完便再次摇头,道:“你与他一同长大的,对他的脾性应当比外人更为了解。他能有多隐忍,便有多记恨。我早与你说过了,我去别处,也逃不过仰人鼻息为人践踏的境遇,留在这里相对而言还稍微好上一些。只是今日之事你也都看在眼里了,我若此时与你撇清,反倒显得心虚,然而不撇清,也未见得能证你我清白,这场连累,只怕你横竖都要受着了。”
“我无事,我只是担心因我的莽撞之举他会迁怒于你。”
“是啊,早知道还不如坐实了他的猜测,也不枉白受一番猜忌。”长安用笔杆戳着盘子里的一只鱼眼忿忿道。
钟羡微愣,反应过来后,顿时面红过耳,闷声不语。
长安却又突然想起一事,问他:“阿羡,今年你便要行及冠礼了吧?”
钟羡强自压下赧然之情,点头。
“那及冠礼后是不是就要议亲了?”长安再问。
猝不及防被她问及议亲之事,钟羡不知为何心中突生一股郁堵之情,几乎本能地否认道:“我暂时还无成家之意。”
“你纵无成家之意,只怕钟太尉和钟夫人也已等不得了。趁着自己还能做主,好生选个喜欢的女子吧,省得哪日他心血来潮,突然给你赐下一门婚事来,你便连挑选的余地都没了。”长安道。
钟羡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他本想说“不必担心,若非心仪之人,余者于我,皆无分别”,转念一想,何必说这样的话让她不快呢?遂话锋一转,带着点微微笑意道:“你是担心要连着送两份礼,荷包将空么?”
“我才不担心,忘了以前在兖州我替你洗衣,说好洗一次一百两的,你还欠着我好多银子呢!”长安想到自己与钟羡在赢烨手下挣扎求存的那段时光,心中忽又释然了。
赢烨关她打她乃至要杀她,她会从感情上觉着不快么?不会。那是因为她摆正了自己和赢烨的位置。
如今慕容泓这连番举动之所以能让她不高兴,说来说去,还是她潜意识里已经让两人的关系脱离了君主与奴才的范围吧。说好要坚守本心的,显然是她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心中有了这个觉悟,她止住话头,挑些无关紧要却又能让人心情愉悦的话题和钟羡说着,慢慢用完了饭。
司隶部的人渐渐回来了,钟羡不便多留,便回了理政堂。
长安正喝饭后茶时,葛月江回来了,说那位靳爷靳宝川已经捉拿归案,连口供都拿到了。
“这么快?”长安惊愕,从葛月江手中接过口供一看,这靳宝川言称只是买凶去杀他生意上的对头,根本不认识王咎。
“用刑了吗?”长安问葛月江。
葛月江道:“没有,这姓靳的怂得很,问什么答什么,且言之凿凿,属下寻不着他话中纰漏,也不敢擅自用刑,所以先回来将此事告知您。”
长安略一思索,对葛月江道:“葛军侯辛苦了一上午,且去用饭吧。派两个手下将这靳宝川口中的生意对头拿来,然后让他和穆大当面对质。”
葛月江领命。
过了一会儿,袁冬松果儿他们也用完饭回来了,长安将李展单独叫到自己房中。
“此处曾是你父亲任职之地,如今你故地重游,有何感想?”长安问他。
这段时间下来,也许是中间受的磋磨太多,李展不管言行还是气质都似变了个人一般,若说以前是骨头没二两重在空中飘着的,那么此刻,他就是真正落在地上了。
听得长安问,他环顾一下屋宇,道:“唯恨当初自己年轻不懂事,恣意妄为,连累了父亲。”言讫又看着长安感激道“前半生唯一的幸运之事,大约就是认识了安公公你,让我不致在覆巢之祸下一蹶不振。”
长安看着他热切而真挚的目光,想起自己以前坑他的桩桩件件,微微一笑道:“过去的就别再提了,如今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