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没有人能给她这种错觉了,她必须要自己去判断,去抉择,去量力而行,不管有多艰难。
……
深夜,长安突然惊醒,发现自己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没有开窗,尽管兖州地处偏北,但七月的兖州也暑气横行了,屋里的闷热加上梦中的内容让她出了一身的汗。
她出门来到院中,被凉风一吹,清醒不少。因着刚醒,一时也没睡意,她便在院落里一边活动着睡觉时压麻的胳膊一边缓缓踱步。
夜深人静,整个院落只有钟羡房内里间的灯还亮着。
长安忽然有些负疚感。
钟羡来兖州,一方面可能是他的性格使然,但慕容泓在此事中的推进作用也不可忽略。然而追根究底,慕容泓之所以能利用他,还不是因为了解他的为人么?
从相处这段时间钟羡的表现来看,他未必不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更大的可能是,他在来兖州之前就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因为他是知道去年兖益边界冲突真相的。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无所谓是不是被人利用,无所谓会不会有来无回。
也许他心中早有自己的打算,但他依然极力地想做到在其位谋其政,为此不惜夙兴夜寐宵衣旰食。
这无疑是个残酷的时代,以至于品行操守如此之好的人,除了被人设计利用之外,似乎就没有别的用武之地了。
长安忽然不想如旁人那般残酷地待他,就算不能和盘托出,她至少可以先探一探他的态度,然后再决定哪一种应对方式对他来说更好更安全。
念至此,她走到钟羡房前,抬起手轻扣了扣门。
亮剑
钟羡听见敲门声,以为是手下人,便随口道了声:“进来。”
长安进了房来到里间,钟羡抬头一看是她,略微惊讶,道:“怎么是你啊?还没睡么?”
整个房里只有书桌上亮着一盏孤灯,长安看着橘色灯光下那张愈发俊美有质感的脸,负着双手踱到桌边道:“刚睡过一会儿了,醒来在院子里透气的时候,看到你屋里还亮着灯,就过来看看。你在看什么?”
“记载兖西那边土地水利状况的一些书籍。”钟羡将书合上,起身将屋角的落地灯盏点亮,然后引着长安去窗下的茶几两旁坐下,给她斟了杯清凉解暑的梅子绿茶。
“看来这个兖西你是非去不可了。”长安接过茶杯道。
“我有什么不去的理由吗?”钟羡问。
“以刘光裕的德行,他主动帮你牵线搭桥的事,你就不怕他没安好心?”长安问。
“没安好心又如何?”钟羡在长安对面坐下,道“我若怕他们,便不会来了。”
长安看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不爽起来,唇角一勾,调侃道:“是啊,再不济,做了他的九妹夫便是,有何可怕?”
钟羡面色一赧,收回目光虚拳掩唇咳嗽了一声,道:“此事,是我高估了他们做人的底线。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我自会小心提防。”
“所以,如果刘光裕此番真的心怀不轨,你准备如何提防?”长安趁机问道。
钟羡沉思片刻,不答反问:“关于赵王父子,你如何看?”
长安哼笑一声,道:“纵然暂时还看不出反意,但不臣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钟羡点头道:“没错,不臣之心。那你可知他为何会有不臣之心?”
长安道:“左不过觉得自己劳苦功高,而陛下又势弱好欺罢了。”
“若是陛下得到我爹的支持,还有谁会认为他势弱好欺呢?”钟羡低头喝茶。
长安怔了一下,蹙眉:“你的意思是……”
钟羡放下茶杯,看着长安认真道:“若我找不到他有不臣之心的证据,我,就会成为这个证据。”
长安:“……”原来这个傻缺是抱着这样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来的。
“你的意思是,你要牺牲自己以达到让你爹和陛下统一战线的目的?你忘了赵王是凭什么才敢这般有恃无恐的么?”长安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我自然知道,但我更相信陛下。只要给他一点点站得住脚的理由,他就能反转整个战局。”钟羡低眸看着自己手边的茶杯,浅浅一笑,带着点怀念的味道,道:“他从小就是这样。”
听他突然提起慕容泓,长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慕容宪的死已经不像当初那般让钟羡容易陷入痛苦和愤怒的循环之中,这件事化作了一个永远难以磨灭的烙印,烙在钟羡的心上。也正因如此,才让钟羡由一开始的不敢碰触,到现在不惧去回忆。
夏夜,凉风,烛光,愿意与之分享过去的人,这一切都甚是适合去追忆一些东西。
长安不说话,钟羡便接着道:“其实少不更事时,陛下与我都是先太子的跟班。先太子是那样一个人,对一切未知的事物都充满了兴趣和激情,并且有勇气和胆魄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于行动。对于当时还懵懂着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