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听闻他死了,慕容泓一时有些不能理解。虽说这个孔锡名义上是经过廷议由众臣一致同意挑选出来的,但若非与赵枢是一党,他焉能被指派上任?结果去了兖州不过数月便暴病而亡,真乃意外么?
“回陛下,自立夏后兖州西南有三个郡至今不曾降过雨,旱情严重。孔锡关心民生亲赴察看,谁知酷暑炎炎火伞高张,孔锡他中了暑热,迁延了几日便不幸亡故了。”赵枢禀道。
“原来如此。”慕容泓收回目光沉默了片刻,对赵枢道:“看来兖州这块风水宝地,一般的知州还真压它不住。眼下朝廷正在用人之际,兖州既然已夺两任知州之性命,依朕之见,暂时便不要再派知州过去了,待今年科举之后再说吧。”
“那兖州民政……”
“让赵王自己拿主意,他觉得谁能替他管好民政,便让谁先顶上就是了。”慕容泓道。
“陛下,臣以为此先例不可开。若是给兖州开了此先例,其他各州有样学样如法炮制又该如何?”钟慕白道。
慕容泓微笑,道:“太尉无需多虑,也不是人人都能有此运气,得与赢烨比邻而居。”
赵枢闻言,抬眸看向龙椅上的少年帝王。
慕容泓温和道:“丞相你说是吧?”
赵枢拱手道:“陛下所言甚是,能为陛下抵御贼寇,是赵王之幸。”
下朝后,赵枢回到丞相府,在后院厢房内见到了孟槐序。
前一阵子因着陶之的头颅和陶夭的头发被送至荆州,赢烨急怒之下决定亲自带人来盛京营救陶夭。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孟槐序着实吓了一跳,连夜赶回荆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劝住了赢烨,这才刚回到盛京没几天。
赵枢心情不佳,闷坐不语。
待仆人上过茶后,孟槐序屏退仆人,在赵枢对面坐下,道:“刘璋其人骄横跋扈刚愎自用,其长子刘光裕残忍暴虐骄奢淫逸,且有万夫不当之勇。这父子二人,都不是能受您控制之人。孔锡之死,便是铁证。当他们认为您于他们并没有多大帮助时,您的人在兖州,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我已经答应郑通会以皇后之位弥补怀之焱之失,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赵枢握着拳道。
“官场之中两方结盟,谁主动,谁便落了下乘。”孟槐序道。
这个道理,赵枢自是明白的。只是当初云州一案,他实在是没料到十六岁的慕容泓竟然宁愿壮士断腕般一连分封七王,也不肯正面应对此事。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如今这朝堂局势,再不是他一手能左右的了。
“那以先生之见,该当如何呢?”近半年来先是端王遇刺一案迟迟未破,再是钟慕白屡屡与他撕破脸皮,接下来刘璋杀顾渊,漕运一事引起新旧两派势力争执不下,月前张仁远一案又再次让他陷入进退维谷之境。这一连番的变故真是让他应接不暇身心俱疲,是故虽知这孟槐序所出之策多是剑走偏锋,他还是想听一听他的想法。
“很简单,借刀杀人。”孟槐序道。
赵枢一怔,抬眸看他。
“刘璋如此挑衅,丞相若不还以颜色,待郑家之女成为皇后,这郑家的人,恐怕就要踩到丞相您头上来了。依老朽之见,一,若是郑家不就此事来向丞相赔罪,丞相决不能让郑家之女成为皇后。二,在皇帝亲政之前,不要再往兖州派知州。一定要等到明年殿试之后,让皇帝派钟羡去兖州。”
赵枢一想,派钟羡去兖州做知州,若是刘璋敢动钟羡,就会与钟慕白结仇,若是不动钟羡,他就无法如此刻一般将兖州完全掌握在他的控制之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钟慕白与刘璋无论谁落败,他都乐见其成。
最好的结果是钟羡也死在兖州,钟慕白与刘璋斗得两败俱伤后,转而又将矛头对准派钟羡去兖州的慕容泓,只是……
“慕容泓很精明,我们能想到的,他未必想不到。更何况,就算钟羡得中状元,以他的资历,还远够不上做知州的标准,即便到时候慕容泓真想派他去,钟慕白也完全可以用这个理由驳回慕容泓的提议。”赵枢道。
“派钟羡去兖州,不一定是要他去做知州,可以先从推行军田制的小官做起嘛。至于说服皇帝做这个决定的事,就不用丞相操心了。”孟槐序胸有成竹道。
赵枢眼神微动,问:“先生是指无嚣和尚?慕容泓真有这般器重他?”
孟槐序道:“就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赵枢心定了下来。若是这样,此事倒的确可以好生筹谋一番。
太仓令尹昆回到家中,他的夫人吴氏迎上来从他手中接走官帽,关切地问:“老爷,怎么看您心事重重的?”
尹昆拿着丫鬟递来的冷水帕子擦了把汗涔涔的脸,屏退下人,在桌旁坐下道:“这朝上真是无一日安宁,我有预感,待到陛下亲政之后,只恐会有一番腥风血雨。说实话,为夫已生挂冠求去之意。”
吴氏将官帽妥当地安置好,过来一边帮他打着扇子一般道:“老爷,您不过就是个太仓令,便真有腥风血雨,应当也波及不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