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长安手写的那本册子,见自己修改的错字历历在目,不由扪心自问:若是别人手写的册子,字体如此难看,错字如此之多,他是否有这个耐心看下去?并将错字一一改正心中却无丝毫不悦?
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怀疑过自己对长安的感情与对陶行时他们的感情有何不同。然今日听了秋皓的一席话之后,他回府后细想想,竟,真的不同。
旁的不说,若陶行时他们写出这样的一本册子,不要说一一挑错修改,他骂都能把他们骂得无地自容。
可对于长安,他竟如此宽容,非但不觉得她这样是不学无术,甚至还觉着一个出身寒微的内侍,能做到如此已是难能可贵了。
她的出身,是他对她另眼相看的理由吗?
即便在某些事上她的出身的确成为了他体谅她的理由,可……怎么也不能成为他频繁想起她的理由。
若仔细回想,其实早在她送书之前,他就已经开始会在本不应想起她的时候想起她来了。比如说,因为在明义殿后的竹林教她招式,他每每看到自己院中这片竹林,都会想起与她练招时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再比如说,因为知道她好吃小食,房中桌上每多了什么时新的糕点,他也总会想着何时进宫给她也捎上一份。
这不是他对朋友正常的关怀方式,对于友情,他信奉的一向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可与长安之间,明明就是甘若醴了。
可他与长安之间的来往若不是友情的体现,那会是什么?难道真如秋皓所言,这是一种爱慕?知好色则慕少艾的那种爱慕?
不……他钟羡怎么可能会爱慕一个……男人?虽说太监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男人,可,毕竟他曾经是男人,而且现在也不是女人。
他伸手捧住额头,闭着眼纠结了半晌,还是得不出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结论来。
他不是遇事喜欢回避的人,正好明天太后四十九岁寿辰,他母亲应邀入宫赴宴,那他便也趁机去宫里见陛下一面吧。
虽然他于这男女情事上并无经验,但他知道要验证自己对长安到底是友情还是其他什么,很简单,只看自己是否排斥与她亲近便是了。真正意义上、肌肤相触的那种亲近。
以他对男女之情的理解,若是一方真的对另一方心生了爱慕,那么,应当是不会排斥与对方肌肤相亲的吧?
想到此处,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忧惧与羞愧感来。若、若明日见了面,他当真不排斥与长安亲近怎么办?
虽然他对身边那些好男风者大部分并无偏见,但如李展父子那样的,还是很令他厌恶的。他无法想象自己会与他们一样,无法想象自己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他长指插入自己的鬓发,反复告诫自己:不可能的,你对长安的感情无论是什么,绝对不可能会是喜欢,爱慕。
没错,他还记得与长安第一次相遇,第二次相遇,乃至第三次第四次相遇时,他的心里有多厌恶和排斥她。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厌恶和排斥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他却完全想不起来。
夜已经很深了,他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反正不管真相如何,只要明天进了宫,与长安见了面,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什么情况
次日一早,长安从西寓所回来,靠在甘露殿前的廊柱上若有所思。
这中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没有西药见效快,一个食物过敏,治了这么多天嘉容才总算能好好说话了。
据她所言,知道她吃不得花生的人满打满算不超过五个。主要是赢烨怕别人利用这点来害她,对外只说她不爱吃花生及其他一些东西,在她的日常饮食中严格禁止出现这几种东西。
得知是这个情况后,长安不由地琢磨开了。如此绝密之事,就算赵枢派了人混在赢烨那边当细作,应当也没那么容易探出来,那这次的栗子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特意去广膳房问过专司糕点的御厨,这花生根本不是做栗子酥的必备材料,所以说,栗子酥里混入了花生,而且是极难被人发现的花生粉,绝对不是偶然。
她问嘉容赢烨身边可有什么人想害她,那傻白甜居然斩钉截铁地说赢烨身边绝对不会有想害她的人,因为赢烨不会允许想害她的人活在世上,更遑论留在他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