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琨很爱热闹,尤其爱被人追捧,当即就要应下他们的邀请,卢御史赶在他出口前从人群中挤进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道:“刘使君,我们已在驿站里给你留了房间,饮酒的事可以放到晚上,此时先到驿站梳洗如何?”
一路先是骑马赶到河边,身上扑了灰尘和马粪的味道;然后渡江而过,身上少不得沾染水腥气;下船后又骑马过来,两天下来他都不累,不脏吗?
“刘使君人都到江南了,怎能让你住驿站那种寒酸破败的地方呢?快快请去我家中,我让人将上房收拾出来,你住在我家上房。”
“你家那园子不及我家,刘使君还该去我家。”
“去我家吧,我家有十五个乐伎,技艺高超,我正想请刘使君一赏。”
天下皆知,刘琨喜欢音乐,果然,他一听就忍不住心动了。
卢御史只能紧紧地拽着人,凑到他耳边低声提醒道:“大将军,大将军……”
刘琨就忍痛拒绝了他们,不过,他还是答应了晚上要跟他们一起喝酒赏乐,就去刚才说有乐伎的那家,哦,就是江南本地门阀陆家。
江南的众多门阀中,以顾家、陆家、朱家和张家为首,他们四家是江东士族的核心,除此外,还有一豪族,义兴周家。
周家掌握兵权,在江南的势力也不小。
但在江南,能与江北来的门阀世家对抗的,只有顾陆朱张四家,刘琨在来前便已有心理准备,赵含章信中特别提过,让他安抚江南士族,鼓励他们派家中子弟北上参考入仕。
所以,他选定了陆家去赴宴。
当然,陆家自不可能只请刘琨,陆家主很大方的,直接四方拱手,请在场的所有人都去。
王导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刘琨被人簇拥着离开,等身边的都散尽,王氏的子弟这才上前,“叔父,侄儿来接您。”
如今王氏是门庭冷落,走在人群中,人都会主动避开他们的存在,王侄子见夙来被众星捧月的叔父被人冷落至此,不由心中酸涩。
王导却面色不变,上车后就温和的问道:“王敦可有来信?”
“有,他来信劝我们一起反出建康,还想请叔父手书一封去给戴渊等人,但被族中子弟拒绝了。”
留下的王氏子弟都是不认同王敦行为的人,自然不会听他的。
“叔父,可还有回旋的余地?”王侄子问道:“若王敦真的反了,大王会屠戮我王氏吗?”
洛阳每一次谋叛都会死很多人,许多家族子弟就是这么被杀光的,有的士族嫡支被杀光,旁支被杀得四分五散,最后打着宗族旗号的是一些远支旁系。
比如,最著名的夏侯家。
他担心王氏也会如此。
可即便灭族的危机悬在头顶,他们也依旧不选择王敦,而是决定冒险留在建康城,跟从琅琊王。
因为他们知道,不反,有可能活着,反,那是必死无疑的。
王导:“你也觉得王敦赢不了是吗?”
王侄子沉默。
王导就叹息道:“连你小小年纪都知道的道理,他却不知道啊。”
王敦当然有过考虑,但他依旧不愿意放弃。
他告诉左右心腹,“宁死不再受这份气。”
被人压着,被人猜忌的这种日子他再不要过了。
他冷笑道:“若不是我和茂弘,他琅琊王岂有今日?兖州之乱,皇室被杀得只剩下两个黄毛小儿,他们这一脉全依靠我和茂弘才能渡江保全。”
“茂弘为了他殚精竭力,让他在江南站稳脚跟,结果他却过河拆桥,不,这河还没过呢,他就开始猜忌我王氏子弟,这样的人,不足以令我等为他效命,”王敦道:“即便是输,我也要去建康城中讨回公道,何况,我们也未必会输。”
王敦这几天没动,就是为了拉拢人手,他已经给好几个人去信,成功拉拢到了三股势力,他现在很有信心,因此决定发布檄文。
他要进建康城去绞杀奸佞,“将刘隗、刁协等人的罪状列出,广告天下!”
他要进建康去清君侧,至于清君侧之后的事,自然是清君侧后再说了。
“元立张口了吗?”
用刑
元立被抓后就被送到了庐江,和他一起送来的还有电台及搜出来的带字的纸张。
王敦仔细的翻阅过,从这些留存下来的字中,他似乎看到一群人面对面的在聊天,语言简洁,所述大部份为要事,但一收一放极为自然。
因为交通不便,消息传递需要时间,所以每次写信都会尽量多写,甚至怕对方忘事,一件事还会在几封信中来回提及。
像王敦给王导写信,勾引他一起谋反,就将王氏的未来,司马睿对他的猜忌来回的说。
可他们搜查到的“信”,上面一问一答,一来一回,好比论语中的孔子与学生对话,甚是简洁,在每行对话之上,还有数字对应。
王敦看着那些数字对照出来的字,想到那些似是而非的传闻